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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先生您不是理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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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理科生。我以前完全不懂理科,而且讨厌理科。我是在《萌菌物语》开始连载之后才开始研究细菌的。考虑到在第一话中细菌已经出现过了,那么第二话以后也必须要出现才行嘛。所以从那之后,我每天都去图书馆学习相关知识,当时心里还想“这次真是画了个不得了的内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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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您在创作《萌菌物语》的时候,不仅查阅了书籍,还做了大量的现场调研。
石川先生
是的,我先是一个人去了和歌山的高垣酿酒厂,那里有一个工作人员是东京农业大学的毕业生,然后他推荐我去见小泉武夫教授。于是我给农业大学打了电话后,就冒然跑去拜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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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创作一个主人公能看得见细菌、还让细菌们开口说话的故事的呢?
石川先生
出发点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酿酒厂。当时因为我不懂任何发酵知识,他们就把我直接带到了酒缸前,然后对我说:"你听,是不是有噗唧噗唧的声音?我们的工作就是听细菌的声音"。于是我就想,“既然酿酒厂的人能听到细菌的声音,那写漫画时,我可以设计成细菌可以肉眼看得到呀”,于是想法就这样萌生了。而之后我与酿酒师还有其他很多人聊相关话题时,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嗯,拟人化确实是个好主意!”
在最前沿的研究中,如果使用某种传感器,可以检查微生物是否充满活力?是否虚弱?是否走散?等。在微生物的不同状态下,传感器发光的方式不同。也许以后,不需要人类特意繁殖微生物后再用显微镜查看了,仅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就可以告诉我们,“这个是麹菌”、“这个是酵母菌”。
石川先生
如果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希望能用在我家的冰箱上。这样马上就能知道“这个已经坏掉了”或者“这个虽然过期了但还能吃”等等。前段时间不是很流行在瓶子里做沙拉的料理(罐装沙拉)嘛,就是那种把自己的手伸进罐子里做的沙拉,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样做肯定会发霉的啊!”。如果有人工智能告诉他们“你手上有的那么多细菌,也都一起进去罐头里面了哦”,想必这种危险操作的东西也就能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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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萌菌物语》中出现的众多细菌中,石川先生有没有“最爱细菌之BEST 3”呢?
石川先生
连载的时候经常会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成熟的回答就是,全部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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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石川先生
说实话,我讨厌所有的霉菌。如果房间的哪处生了霉菌,我肯定会把它们全部清除掉。但如果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细菌,那作为实际作画的人,我喜欢的肯定是那种容易画的细菌。还有一种,是让我觉得“很方便”的细菌,就是酵母菌。
这可能是与我从很多相关人士口中听到的故事有关吧。起初拜访日本清酒行业的负责人时就有听说过,之后我又在东京农业大学了解到了花酵母。而所有人讲述的关于酵母的故事都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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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萌菌物语》的故事中,也出现了很多的酒呢。
石川先生
基本上就是“哪种酒使用了哪种酵母”的故事。无论去法国还是德国取材,大家都会说到酵母。甚至,非常讨厌细菌的美国(笑),也会与我们讨论酵母。于是中途我就开始想:“既然有这种酵母,那我就画一下它的故事吧。”
酿酒用的酵母与人类打交道的历史十分悠久,是很好的细菌,能帮人类做很棒的工作。在酵母中,酵母菌属的细菌都是非常安全的。如果体质虚弱的人接触到微生物,可能会得传染病,而酵母菌属的细菌则几乎没有这种风险,或许酵母是世界上最没有危险性的微生物了。
石川先生
我问过研究人员都喜欢什么细菌,他们基本都会回答是“大肠杆菌”,说是因为大肠杆菌“繁殖速度很快十分讨人喜欢”。
对于从事基因工程研究的人来说,大肠杆菌是最为熟知的细菌。不同于O157(肠道出血性大肠杆菌)等,实验室所使用的大肠杆菌十分温和、安全。它就像宠物一样,在人类的长期培养下,已经与人类形成了很友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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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和我一起来采访您的小酶同学。他有一个想法是“想把酶的作用拟人化,跟人类一样,酶也是自然而然地从这个世界上孕育而来的”这样的概念表达出来,但由于酶与细菌的性质不同,很难创作成某种特定形象,所以他十分苦恼。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把它画得像个生物,或者表现出像隐形人一样的感觉呀......
石川先生
我觉得这一定与酶的“本身”有关,细菌所拥有的酶,说起来更像是一种能力或技能。的确如果将酶本身作为角色,到底要怎么表现才行呢。
可能从人的角度来看,我们酶的作用和细菌的作用几乎是一样的。另外,也许对于细菌来说,我们的作用就像胃和肠等内脏。但是在我们酶之中,也有离开细菌发挥作用的酶,这种情况下,我们可能更像是工具。
石川先生
关键就在于要如何描绘这些特点。如果既像工具又像能力,感觉很难设计成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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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会内化在持有人身上,有时候会作为一种特殊能力表现出来。总感觉好像有这样的漫画.......
石川先生
怎么感觉越来越像《JOJO的奇妙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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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想象一下酶的样子,到底是类似工具那样的机械形象呢?还是介于生物和机器之间的机器人形象呢?从漫画题材的角度去思考的话,感觉形象就越来越具体了,漫画真是很了不起啊。
细菌和酶确实有很相似的方面。例如,就算没有作为主体的麹菌,仅靠释放的消化酶也可以将大米淀粉糖化成葡萄糖。就像是工厂实现了自动化,即使没有人也能生产一样,我们酶的世界里也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从细菌的角度来看,不是无人化而是无菌化。不过,米麹霉的工作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所以全部都由我们酶来做也是不可能的,但发酵中的一部分工作我们是能够代替完成的呢。
石川先生
之前的话,汽车车身的曲线只能由熟练的工匠手工完成,但出现了高性能的机器人机械手后,现在也可以自动化完成了。
比如说,如果酶的作用只是用来代替工匠的手工作业部分,那么最后检查成品的工作是由麹菌来完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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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眼前浮现出了一幅负责检查工作的麹菌的画面呢。对了,如果在《萌菌物语》中画出来它们的能力,也就是酵素的功能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石川先生
是哈。当初连载的时候,我想过这个问题,感觉酶是不能拟人化的。所以在描绘淀粉糖化的场景时,我对这方面的描写含糊其辞。唔......如果让我画的话,我可能会画成细菌手里拿着的某种东西,但又不能是一种道具。我觉得酶的角色化真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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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菌物语》的内容里还涉及了风疹、小儿麻痹症、还有食品添加剂等社会性问题。通过石川先生生动的描绘方式,我们不由得感受到对于食品添加剂来说“真正的自由是可以选择是否使用它们”。
石川先生
没错。苹果也好,猪也好,考虑到人类所有的食物都是从野生开始的,那么稻田和畜牧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也是某个时代最前沿的技术。只是因为是最新的东西才觉得“不行!”,那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当看到田间风景时,人们会说"哦,那是日本的原生态景观",但我一直认为“那里是工业区啊”。
正是从有了这些疑问开始,当没有时间做饭却又很着急的时候,我就会想“使用添加剂不就好了嘛”。
当酶和细菌一起工作的时候,并没有人说我们(酶),但是一旦把我们(酶)当做工具分类出来的话,人们就会说:"这是添加剂!"。会让我们(酶)觉得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这样说我们?”
石川先生
如果只用现代的眼光去判断,只要标贴为添加剂,就好像是不好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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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萌菌物语》这部作品中有一个很有趣的设定是,人以人的身份生活,细菌以细菌的身份生活,两个内容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石川先生
当我想让人类通常所谓的“有害菌”登场时,有人问我“他们看上去很坏吧?!”。但是我想:“细菌又没有坏心眼”。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想“人是人,细菌是细菌”。
最近,我有了画新型冠状病毒的机会。在世人眼里,它应该被画成一个不好的形象,但其实病毒并没有恶意。它在自然界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这次只不过是刚好给人添了麻烦,我觉得它的样子不坏,就照常画了出来。
为此我还特意开了个家庭会议。我把圆圆的新型冠状病毒简笔画形象给家人们看后,大家都说:“可以呀”。我可是做好了“与家人一起,被公众挑剔”的觉悟,却没想到大家都能接受,真是帮了个大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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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画在哪里的呢?
石川先生
在这本书中我还画了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在中东地区,它的死亡率仍高达近30%~40%。但我也完全没有用恐怖的形象去描绘它。常常有人问我:“如果今天让你在《萌菌物语》中画冠状病毒,你会怎么画?”。还有人问:“泽木(能看见细菌的主人公青年)会帮忙解决掉它们吗?”之类的问题。
但我觉得,书中的主人公什么都不会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能看到病毒,也不代表他能做什么,所以我想他可能只是正常过他的日常生活。每天都会听从政府和学校安排,戴好口罩、洗手漱口,无特殊情况时不出门。
就漫画而言,现在的大多数漫画由于缺乏真实性反倒成了虚构。如果你画了一个没有冠状病毒的世界,漫画就会与现实失去联系。最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逆转现象,即把“日常生活”变成虚构,为此以现代作品为题材的作家们都很劳心费神啊。
石川先生在完成了将细菌和病毒拟人化的作品《萌菌物语》的连载后,又开始挑战将太阳系行星拟人化的《不惑之星》。这其中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小插曲,那就是他并不喜欢去思考宇宙的事情。那么他是怎么来画这个主题的作品的呢?我们还了解到了这部作品与《萌菌物语》之间的联系。
于<后篇>继续酶活跃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正在探寻它们全新的可能性。
在本栏目中,我们会与“小酶同学”一起探访如今活跃在各个领域的人们,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