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垃圾的世界会变为现实吗? <前篇>
坂野晶(零废弃日本(Zero Waste Japan)的代表)
当我们从事经济活动时,必然会产生“垃圾”。然而,物质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变成垃圾的呢?本来自然界中没有垃圾,如果人类不把垃圾当作垃圾对待,而是作为资源充分加以循环利用,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能迎来一个没有垃圾的社会呢?由于坂野晶女士多年来坚持从环境政策的角度出发,开展垃圾问题改善活动,我向她提出了这个简单质朴的问题。
文/神吉弘邦(照片提供:坂野晶)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环境问题的呢?

坂野女士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您会对垃圾感兴趣的呢?”,老实说,我对“垃圾本身”并不是非常感兴趣。我原本关注的是濒危物种的保护,所以在大学时期学环境政策时,重点学习了环境法。说到“自然的权力”,其实动植物也有权力。我学习的就是如何利用法律来保护它们等。

坂野晶(Akira)女士/1989年出生于兵库县。一般社团法人零废弃日本的代表。毕业于关西学院大学综合政策学部。10岁时遇到了不能飞的鹦鹉“鸮鹦鹉”,得知其为濒危物种后,决定终生致力于环境问题的改善活动。大学在读期间,参与国际学生团体“AIESEC”的活动前往蒙古,作为该国支部代表为当地学生的职业规划等提供过援助。在大型国际物流公司DHL菲律宾法人工作2年后,从2015年起,约5年担任过以德岛县上胜町为据点的NPO法人“零废弃学院(Zero Waste Academy)”理事长。2019年,作为6位次世代领军人物之一,当选为世界经济论坛年会(达沃斯会议)共同议长。2020年4月起担任现职务。
© World Economic Forum / Boris Baldinger

2020年4月为止,您在上胜町从事各种活动,请问您是如何与那里结缘的呢?

坂野女士

在环境政策中,各种法律、法规及制度的不断制定与完善非常重要,但这些都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运行。特别是日本,构建新的机制时,往往会谈到“是否有先例?”。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在某个地方通过反复试错制定出某些机制,哪怕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或许也会有助于加速环境政策的完善。比如,要是已经在具体开展某些活动的地区能试验一下,该多好啊。

遍布上胜/㭴原的梯田的富饶景色
©上胜町

坂野女士

正好那时候,我听一位来自上胜町的朋友说起“我的家乡正在努力改善垃圾问题”,于是大学时期曾多次到当地游玩。从那时起,我便与多年来协助上胜町政府,在当地推行“零废弃”政策的NPO法人“零废弃学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居民垃圾投放站点的垃圾分类情况。按照最新分类,共分成45种。
©上胜町

上胜町的“零废弃宣言”,最初是在2003年由前町长笠松和市先生(现任零废弃学院理事长)提出的吧。

坂野女士

是的。在那之前,上胜町从2002年起就开始实行34种垃圾分类。之所以要进行那么细致的分类,是因为当时全日本都禁止烧荒,有些人提出了“请建造焚烧炉”、“请正确管理垃圾”。而在那之前,上胜町为了摒弃烧荒旧习,就已经建造了小型焚烧炉,但因涉及二噁英规制,最终导致焚烧炉后来无法使用。

在研究层面,人类已经了解到,通过多种酶的相互作用可以分解二噁英。为了充分利用这些具有酶群的微生物,不断进行探索的研究人员也很多哦。

我比较关心,这种解决垃圾问题的酶研究已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酶研究是一种试图利用自然界中力量的尝试,但它的实用性还远远不够。交给大自然分解确实不错,也是原本就该采用的方法。只是自然界的分解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过程非常缓慢。人类的经济活动都是急性子,对于二噁英,人类根本等不了几百年,而是希望它立刻消失,自然的分解速度根本赶不上。

原来如此,“时间”才是关键词啊。

考虑到这个时间,我反倒觉得更应该改变人类的活动。如果不想焚烧垃圾,而是想依靠自然的力量,那人类的活动也要厉行节约,尽量不要产生垃圾。即便产生垃圾,也要控制在所产生的最低限度。我觉得这才是与自然共生的正确方式。

听说上胜町通过垃圾分类,找到了无需焚烧的垃圾处理方法,这是怎么回事呢。

坂野女士

当时我们谈到与其把钱花在焚烧上,倒不如寻找能够进行回收利用的公司,构建垃圾循环利用体制,这样对财政有益,也是将来社会所需要的,于是便开始实施垃圾分类。

出发点就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课题呀。

通过建筑物本身体现升级再造的上胜酿酒厂。将果汁的压榨渣滓用于啤酒的调味等,尝试着“让通常会被丢弃的东西重新发挥作用”。
© RISE&WIN Brewing Co.
不产生垃圾的构想

在完成上胜町的工作后,坂野女士成立了团体“零废弃日本”。如今您都在哪些地方播撒环境政策的种子呢?

坂野女士

我们与日本国内的多个地区建立了合作关系。有的是与地方政府,有的是与市民,有的是与两方面同时合作。我每次有机会去当地时,也都会在当地进行垃圾调查。至于我直接参与推广的项目,目前正处于规划阶段,今年起将随项目一同开始实施。
另外,我们还能策划制定企业战略、以及组织相关培训等。毕竟面向企业的项目,近来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在线完成的。

关于“零废弃”这个词,我想再请教您一下。我听说要想实现零垃圾,最重要的关键词是“4个L”。

坂野女士

所谓“4L”就是Local(地方主导)、Low-impact(减少环境负荷)、Low-technology(不依靠最新技术)、Low-cost(降低成本)这4个单词的首字母。提出这种零废弃思想作为经济政策的是一位名为罗宾·默里的英国经济学家。

我想,因为是经济学家提出的,所以它很有意义。与以往那种“进行大规模设备投资来焚烧垃圾”的废弃物政策相比,这种方法无需花费成本,只要在自己能力所及的小范围内严格遵循“4L”理念,就能意外地实现很好的效果。

上胜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依靠设备投资,通过居民参与的方式进行垃圾分类、收集,提高资源循环率,最终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任NPO法人零废弃学院理事长时期的坂野女士。

天野酶的研究人员也说,“Low-Tech”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是长期使用的技术,所以值得信赖,也积累了很多专业知识。比如说作为人类食粮的各种作物的栽培,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Low-Tech,是“充分利用自然之物”的一种方式。但是,其方法也在不断发展进化,因此要是说Low-Tech没有创新,我认为完全不是这样的,所以如果说到我们酶,那接下来要思考的大概就是利用这个Low-Tech“如何生成最新的酶”吧。

环境问题让世界各国紧密相连

坂野女士还坚持向海外传播信息,她曾于2019年在国际性会议上担任过共同议长。

坂野女士

毎年1月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俗称“达沃斯会议”。每次会议都会选出共同议长。据说会议会根据当年的主题以及想要提出的倡议选择担任这一职务的人。2017年下半年“#MeToo运动”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关注,之后2018年的共同议长全部是女性,好像就是为了反映那次浪潮。克里斯丁·拉加德女士(现任欧州中央银行总裁)等世界顶级经营者及女性研究者均出席了会议。

2019年1月,坂野女士担任过世界经济论坛年会(达沃斯会议)的共同议长。
© World Economic Forum / Boris Baldinger

坂野女士

我参加的那一年,因为据说未来世界里“年轻人”将会成为关键词,所以会议决定从世界经济论坛的下属组织 “全球杰出青年社区(Global Shapers Community)”选出6人担任共同议长。我想,是因为我从2012年起曾是该社区的一员,而且能够接触到可持续发展、及废弃物削减・资源循环相关的重要主题,因此才能被选为共同议长之一的吧。

为什么今后“年轻人”会成为关键词呢?

坂野女士

虽然在日本很难切身感受到这一点,但实际上,如今27岁以下的年轻人已经占到世界人口的半数以上。今后,随着年轻人逐渐开始拥有购买力、消费力以及选举投票等能力,世界的目光将投向年轻人,关注年轻人思考什么、如何行动。

还发现了参会人微软公司CEO萨蒂亚·纳德拉的身影
© World Economic Forum / Boris Baldinger

另外5位议长都是哪些人物呢?

坂野女士

有从事教育工作的,也有说自己是难民的。其中,围绕可持续发展这一主题开展活动的人比较多。达沃斯会议想要传达的一大讯息是,这其实也是开始大力提倡可持续发展的一次会议。

世界经济论坛通过Global Risks Report发布的“全球未来最有可能发生什么风险”中,曾在2020年初,发表过环境相关风险已上升为全球五大风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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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哪些风险呢?

坂野女士

Climate action failure(气候对策失败的可能性)、Extreme weather(极端天气)、Biodiversity loss(生态系统多样性减少)、Natural disasters(其他自然灾害)、最后是Human-made environmental disasters(人类引发的环境破坏)。虽然从结果来看,这些全部都是human-made,还有一部分受到了人类活动的影响,总之提出了以上这些风险。

其中有没有坂野女士您最关注的主题,或者说有没有让您萌生了“接下来我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的主题?

坂野女士

关于环境问题,也许细化成个别问题来讲会更加简单易懂。不过事实上,不管是垃圾问题还是资源枯竭问题,用“气候变化”这条线全部都能联系起来。近来这种说法比较多见。

就我个人来讲,我喜欢鸟类,所以一直通过保护生物努力改善环境问题。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希望将来的工作能够与生态系统主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就好了。

© World Economic Forum / Boris Baldinger

在达沃斯会议等全球最顶级会议中,有没有讨论过我们酶以及生物科技应用呢?

坂野女士

“生物”主题备受关注。达沃斯会议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宣传新技术、新举措的机会。在2020年初的达沃斯会议上,主会场中心区域所展示的全都是“源于自然的商品”。虽说展示物良莠不齐,但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就比如运用海藻等新材料进行某种生产的举措。

酶活跃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正在探寻它们全新的可能性。
在本栏目中,我们会与“小酶同学”一起探访如今活跃在各个领域的人们,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