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的自然观给予科学的启示<后篇>
近藤诚一先生(近藤文化/外交研究所代表、前文化厅长官)

文/神吉弘邦 照片/桑岛维(怪物制作所)
尊重对方的文化是成功谈判的关键

近藤先生,您曾担任过文化厅长官,那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文化产生兴趣的呢?

近藤诚一先生

起初,我过着与普通孩子相差无几的生活,直到上小学2年级左右的时候,某一天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从一栋高大的西式建筑里传来了钢琴旋律,它便成为了改变我人生的一个契机。当时好像是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在弹奏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那旋律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不禁对钢琴演奏心生向往。
其实比起日本文化,我先是被西方文化吸引着(笑)。后来,因工作缘故出国,由我来向国外人士介绍日本文化的机会也随之增加,我才开始关注了日本文化。

近藤先生担任外交官期间,介绍文化的机会很多吗?

近藤诚一先生

是的。作为外交官,理解对方的文化非常重要。外交大致可以分为双边外交和多边外交,所谓多边外交指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国际组织成员国之间进行的外交。这类会议通常由欧美国家负责组织。来自印度等地区的参会人当中,很大一部分人也主张西方理性主义思想,而且他们很擅长辩论。

言辞确实非常重要。

近藤诚一先生

把自己的观点膨胀至120%来表达的方式与日本文化不符,所以不经意间我的发言会变得越来越少(笑)。

但是,两国之间的外交成功与否取决于有否建立好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为此,我们需要学习和了解对方的文化,比如“他的家庭结构,他喜欢的音乐风格,这一点与我的兴趣爱好相似”等等。通过这些初步了解,我会对对方的个人思想或感性心生敬意。从此与他之间的融洽关系开始萌芽。

近藤诚一先生

与双边外交相比,多边谈判则更为复杂。因为,多边谈判在开放的会场内进行,每个外交官背负着国家的利益,偶尔媒体也在场,所以大家不愿意轻易妥协。但其实我们还是会在背地里事先进行沟通、及调整,在此时,如果是互相心生敬意的对方的话,通过与他的真心交流,我们终将找到“双方的落脚点”,从而达成妥协。

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近藤诚一先生

在这种场合,能让人产生憧憬的,还得是文化。

事物的本质在于“无常”

从国外的角度看日本文化的话,有哪些独特之处呢?

近藤诚一先生

“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自然界处于永恒的流动和循环中。世间没有恒定不变的存在,人类或事物都是无常的。此时此刻仅仅是对流动的短暂捕捉而已。”。这个观念在日本文化中根深蒂固。

近藤诚一先生

著名日本作家鸭长明的代表作《方丈记》的序言里也提到过:“江河流水,潺湲不绝,后浪已不复为前浪。淀淤泡沫,浮消相继,漂漩从不久驻。世人及其栖息之处,亦莫不如此。(※)”。
(※释义:河流奔腾不息,其中流淌的水已不再是先前的水。水面的泡沫,或消散或生成,不会长久维持同一状态。人也好,居所也罢,皆是如此。)

距今800多年前的这句话,直截了当地展现出了日本人的自然观。

近藤诚一先生

确实如此。西方理性主义思想需要一个重要的假设前提,即“事物皆有实体,且该实体恒定不变、永恒如一”。然而,在日本文化中,情况却截然不同。日本人普遍认为“世间万物皆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因此,重要的并非其本质根源,而在于其如何演变流转。准确地把握变化的趋势,才是洞察事物本质的关键所在”。

近藤诚一先生

我们将一天的时间分为白天和黑夜。西方理性主义思想主张二元对立论,即“非黑即白”。然而,在日本文化中,时间的流逝不可以简单地划分为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正如黄昏时分天色渐暗,黎明之际晨光微露,世间万物始终处于不断变化与流动之中。每个月里,月亮都会经历一轮完整的月相变化,既有满月的朦胧月色,也有新月的弯弯月牙。日本人的自然观认为“事物的本质总是以变化的形式出现。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自然界是人的生命发展和延续的环境”。

原来我们酶也对人类生命延续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啊……

近藤诚一先生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瞬,每个生命如昙花一现一般,稍纵即逝。但无论是通过繁衍后代,还是像病毒那样不断进化,包括酶在内的自然万物始终相互扶持、共生共存,生命在地球上已存在38亿年之久。虽然无人言明,但我觉得日本文化中包含着这些思想。
所以,当我们猎取熊或鲸鱼时,会物尽其用,绝不浪费一分一毫。日本人为了纪念微生物建立了“菌塚”,船坏了会搬到神社里祭祀。我们常怀感恩之心,对于使用过的一切心怀感激。还有一种最近不常见的传统仪式,即“针供养”,在仪式中,我们将针轻轻地插入柔软的豆腐中,并对它道一声“辛苦了”,以此表达我们对它的感谢之情。

发扬日本的“崇尚自然的文化”

我们聊了这么多,小酶同学可以分享你的感想吗?

以前听天野酶制剂公司的科研人员说,尤其是当他们通过电子显微镜等的先进技术,得以窥见以往看不见的微观世界时,激发了他们投身科研的热情。其实,向他人阐述看不见的存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向国外人士介绍日本文化,想必更不容易吧。

近藤诚一先生

向他们介绍时,如果只使用语言描述的话,确实不太容易理解。因此,最理想的方式是邀请他们亲临日本,感受四季的变化,体验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我觉得,向国外人士传递日本的文化、自然观、以及思维方式和理念,今后将变得愈发重要。这不仅与生态环境破坏问题密切相关,对于解决野生动物物种减少问题也具有深远意义。

就我们酶而言,据说人类对微生物整体的了解还只是冰山一角。随着未来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可能会发现新款的酶。但恐怕还未等到那一天的到来,酶的种类可能已经减少了。

文化是构成这个世界的“看不见的存在”,酶也是如此。最后,请近藤先生谈一谈您对酶研究的期待。。

近藤诚一先生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今后关于酶的客观知识也将不断增加。我们需要认同的主要观念是,世界由很多种看不见的存在构成并运转。
人眼能看到的、耳朵能听到的、舌头能尝到的、手能触摸到的,这些都只不过是所有事物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人类总以为已经看透了自己和自然界的全部,但随着新发现层出不穷,终将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近藤诚一先生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开始变得傲慢,我们应该克服傲慢之心,同时培养对自然的谦虚及敬畏之心,我们应该尊重自然规律,顺应自然变化,
所以,酶研究的重要性与日俱增,相信科研人员们一定会通过多种途径,将研究成果更好地造福于人类社会。

【天野酶制剂的感言】
近藤先生告诉我们,“与自然和谐共处”已扎根于日本文化中,这一谦逊态度将为今后的科学发展提供宝贵的启示和指引。
微生物发挥其力量的过程人类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天野酶制剂公司通过酶的研究与开发致力于微生物的应用。我们日益深刻地认识到,那些我们曾研发成功的酶制剂相关的微生物应用现象,也只占自然规律中极小的一部分。

如果将西方理性主义思想与日本的自然观相结合,我们相信酶领域、及其他所有领域,一定能实现更上一层楼的研发成果。我们将始终心怀对看不见的存在的敬畏之心,秉持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继续探索酶的无限可能性。

酶活跃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正在探寻它们全新的可能性。
在本栏目中,我们会与“小酶同学”一起探访如今活跃在各个领域的人们,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