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一个盘子上再现自然界的活动。<前篇>
Thomas先生(厨师)
厨师Thomas Frebel先生被日本四季交织的自然与饮食文化所吸引,于2018年移居日本。他出身于曾几度包揽世界最高荣誉的丹麦知名餐厅,目前在东京工作。为了寻找新食材而游历日本的Thomas先生因利用“发酵”技术烹饪料理而闻名。即使新冠疫情仍在肆虐,他也依然在试验厨房中悉心钻研新构思。
文/神吉 弘邦 摄影/MOTO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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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as先生

欢迎光临我们的试验厨房。我们会在这里进行新菜品的试做,或者储存发酵食品等。

1983年生于德国马格德堡。于2018年6月开业的“INUA”(东京・饭田桥)就任厨师长,在《米其林指南东京2020》中获得了2星评价。曾在2009年加入丹麦哥本哈根的名店“noma”,作为厨师长René Redzepi的左膀右臂活跃于其中,还曾担任过研究开发部门的领导。据说16岁以前他的梦想是成为职业足球选手,每天都在苦练足球。

初次见面。非常期待今天能和您聊一聊料理世界与酶的关系!

Thomas先生所领导的INUA,店名听起来有些特别,这其中包含着什么意义吗?

试验厨房是用来试做菜品等,进行反复试验的地方。

Thomas先生

这个词源自因努伊特神话,意思是存在于所有生物中的“生命力”或“精神”。
我在遇到这个词之前,曾去过北海道,与阿依努人度过了整整一天,学习了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其后很快又有机会去到了格陵兰岛,与因努伊特人一起生活了好几天。
在格陵兰岛逗留的后期,为了再学一学他们的传统生活,我去参观了博物馆,发现他们与阿依努人有着许多共通之处。在那里,写在某个展示板上的“INUA”这个词,让我获得了灵感。

我们酶,或许也可以说是“在所有生物中都存在的作用”。

Thomas先生

今天的主题是发酵和酶哟。那么既然来了,就先尝一道菜吧。
我现在手上托着的是乌冬的面皮。这上面撒了麴菌,并且已经低温发酵了2天。面皮上已经有了麴菌繁殖。你瞧,非常松软。

发酵2天的乌冬面皮。柔软到甚至能留下钢丝网的痕迹。

Thomas先生

摆盘时并不是直接放在碟子上,而是放在毛巾上。首先,在上面摆上法奇软糖(融化的糖果状酱料)。
法奇软糖通常都是甜的,但我们用的这种并不甜,反倒是有一点咸味。它是用味噌、水、黄油熬煮而成,然后用带有黑加仑树香气的料理油来增加香味。最后,用少许鱼子酱装饰在上面,再淋上榛子油。

用鱼子酱和黑加仑树油法奇软糖装饰的麹——“枕头”。

放在毛巾上的摆盘方式非常有特色呢。除了视觉表现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效果吗?

Thomas先生

与其说是为了造型,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希望客人能够享受这种新奇的吃法。具体的吃法,是捏住两端将其拿起,稍微叠起来,然后用手直接送入口中。味道如何?

口中充满了浓郁的香气……法奇软糖的口感十分细腻,立刻就融化了。与鱼子酱淡淡的咸味和油脂相得益彰。而且乌冬面皮软到不可思议!咬的时候能感觉到像年糕一样的细腻弹性,略带甘甜。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这个口感。真好吃啊……这道料理的名字叫什么?

Thomas先生

其实介绍给客人的料理名和我们在厨房里喊的名字并不一样。在厨房,我们将其称为“枕头(Pillow)”

请问这个创意是从何而来的?

Thomas先生

INUA店里有意大利人厨师,我曾和她讨论“要不要在意面上撒点麴菌”,这个创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其实我们也并没有期待什么特定的结果,只是因为知道麴菌具有容易在淀粉质上繁殖的性质,就想到意面也是淀粉质,可以一试。结果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发现乌冬面皮的效果最好。

原来是这样不断地反复进行试验啊。

在日本,有一种叫做“古物”的挂面,这种挂面的表面就是用霉菌熟成的,据说这样能让面条更筋道。Thomas先生知道这种挂面吗?

Thomas先生

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后一定要试试看!

通过在表面繁殖霉菌来去除水分,和鲣节(将熏制后的鲣鱼块经过繁殖霉菌发酵制成的鱼干)的做法一样呢。

Thomas先生

说到鲣节,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看看。在鹿儿岛的枕崎地方,有和我关系很好的鲣节制造商,我正在和他们一起制作各种蔬菜的“节”,像这个就是用南瓜做的。不过这种蔬菜节看起来并不如鲣节那么讲究。

在鲣节表面繁殖的霉菌是匍匐曲霉或灰绿曲霉。在制作鲣节时,会先去除霉菌进行干燥,然后再重复进行这种操作,之后再用几个月时间熟成。

削箱刨出的“蔬菜节”,香气与鲣节很像。

Vegan(严格素食主义者)的宾客在享用和式料理时,是不能吃鲣节熬出的高汤的,这种时候就能使用蔬菜节了吧。

Thomas先生

是的。我自己也是很虔诚的素食主义者呀。

日本的特征,就在于多样性。

听说INUA有一个“外购团队(Sourcing Team)”,就像刚刚提到的鲣节制作方法那样,专门负责从全日本搜寻食材。请问这个小组都做些什么工作?

Thomas先生

我们将其称为“采购团队”,该团队主要负责采购食材。对于店里供应的菜品,必须要确保能在合理的时间收到合理量的食材。

Thomas先生

日本的地形南北细长,季节依次变更。所以食材的“时令”时期也会受到不同产地的制约。因此我们要对四季变化保持敏感,不错过时令,及时对供应商进行调整。通过“调研旅行”开发新的供应商当然也很重要,但与现有供应商构建良好关系也十分关键。

采购团队是在日本各地进行旅行吗?

Thomas先生

不仅是他们,包括我在内的厨师们也会轮流加入团队,每年用130天左右的时间去产地进行调研。当在书本中发现以前没有尝试过的新食材时,也会让采购团队去寻找。

天野也有一个名为“捕酶猎人”的研究员团队,负责寻找具备新功能的酶,感觉和您的这个团队有些相似。他们有时也会依照“如果有这种酶就好了”之类的要求去寻找酶。

在全日本找到的食材的样本。

Thomas先生您出生于德国,还去过丹麦等多个国家,那么请问,与其他国家相比,您是如何看待日本的风土及饮食文化的?

我认为日本的特征就在于“存在多样性”。既有冲绳这种南边的亚热带气候,也有北海道这种靠近北极圈的气候。地形也是多种多样,有山脉、河川、平地、海岸、湖岸等等。
不仅仅是陆地,海洋里的食材也是丰富多彩。有着各种海藻类及海洋生物,简直就像还隐藏着另外一个国家一样。以前餐厅供应的汤品“海藻甜虾”中,就使用了14种海藻。

说到海藻,迄今为止都没有过什么海藻的发酵食品,不过最近正在使用海苔酿造酱油。利用麴菌产生的淀粉酶、蛋白酶以及甘露聚糖酶的作用,开发出了不含谷物过敏原的酱油。

在欧洲也会食用海藻吗?

Thomas先生

吃还是吃的,也有很多公司正在探索海藻的利用方法。但和日本比起来,海藻的种类还是很少。我觉得没有其他国家会像日本这样,对食物和风味抱持着极高的兴趣和关心。

张贴在试验厨房内的海藻的美丽照片。

请问您对于日本料理的技法、加工等技术有什么感想?

Thomas先生

我还是觉得十分多样化,而且完成度很高。日本人创造出了各种料理方法,有着终其一生只认真做一件事的历史传统,总是不断努力,力争要打造能被称为日本第一的饮食文化和饮食环境。
日本的特定料理一定都有研究它的专家、大师类的人物。例如寿司职人,会对每一种料理方法都做到精益求精。而且对象并不仅限于日本料理。比如大家都说,在东京能够吃到比当地更好吃的意大利料理,实际上日本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摆放着来自日本各地的特产。

Thomas先生

比如说,你不觉得日本是有那种,光是为了料理的“松软口感”而不断精益求精,并将其真正做到极致的料理人吗?

日本的料理人所追求的料理的松软口感。饮食界所使用的酶中,也有很擅长形成这种松软口感的酶的种类哦。

酶活跃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正在探寻它们全新的可能性。
在本栏目中,我们会与“小酶同学”一起探访如今活跃在各个领域的人们,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